《三大队》

《孤注一掷》

《毒舌律师》

2023电影市场调研报告显示,进入2023年票房前十的电影中,将近一半题材涉及犯罪和悬疑元素,包括《满江红》《孤注一掷》《消失的她》《坚如磐石》等。带有悬疑元素的商业电影获得了出色的票房成绩和口碑认可,说明观众对于“悬疑”“反转”“逆袭”等元素有着巨大需求。人们期待穿越迷雾揭开真相,期待善良和正义会赢、法律的公正和威严会赢。

跨类型:要避免庄谐撕裂的“坑”

影片《检察风云》中,导演和编剧搭建多个悬疑叙事结构,将岳云鹏扮演的图书馆小胖这一喜剧元素嵌入疑云笼罩的办案过程。影片叙事策略仍以悬疑故事为核心,小胖这一喜剧元素只是在个别场景穿插进入,在不破坏悬疑叙事整体性基础上,这一轻松诙谐、漫画式的人物营造了轻松愉悦的气氛,对影片叙事节奏起到有效调节作用。

这种跨类型剧情结构如果滥用误用喜剧元素,异质元素的碰撞就会产生排异和拒斥,破坏悬疑叙事应有的事理逻辑与情感氛围,使作品陷入庄谐撕裂的“坑”,造成主题内涵的缺失。

不同电影类型之间的混合、越界、借鉴,是当前影片创作的一种常见现象。其基本表现是一个类型的元素,套用另一个类型的情节结构或叙事模式,“悬疑+喜剧”片《三枪拍案惊奇》《唐人街探案》《满江红》等正是这一潮流的产物。

在大众文化盛行的当下,人们的审美需求日益复杂。影视创作者们发现,单纯以悬念推动情节发展的悬疑片,需要构建“笑”的喜剧情景来缓解紧张压抑,使观众在严肃阴沉和轻松愉悦的氛围切换中探寻真相,享受智力冲浪。

电影《满江红》以传诵千年的岳飞词作《满江红》构建叙事,虚构了一个“刺秦”(刺杀秦桧)的悬疑故事。其红色海报上“悬疑管够,笑到最后”的宣传语,似乎在向观众有意强调其喜剧性。但作为一部题材和内容都很悲壮严肃的影片,喜剧元素的融合并非易事。影片《满江红》故事的背景是岳飞去世四年后,宰相秦桧与金国和谈。见面前夕,金国使者在宰相府被杀,所携密信不翼而飞。影片将喜剧和悬疑相糅合,在沈腾、岳云鹏等喜剧演员的精彩表演中不断反转,让人发笑的同时,不禁思考到底谁才是真凶。

喜剧感是痛感与快感的混合,但他人生理上的缺陷与感情上的不幸不应该成为人们发笑的对象。一些国内影视创作者营造喜剧效果的手段,多采用春晚小品式的闹剧桥段、脑筋急转弯式的无厘头逆转、二人转式的插科打诨等,搞笑、无厘头等淹没了“寓庄于谐”的精神性指向,使作品失去了应有的文化品位和给人以启迪的审美享受。毋庸讳言,用夸张恶搞迎合大众的猎奇心理,很容易堕入喜剧艺术的末流,是影视创作应该警惕的。

剧情反转:不能丢失逻辑自洽

好莱坞式享受“视觉盛宴”的类型片,在2023年并未像过去一样引起轰动。观众对单纯的大场面制作已有了审美疲劳,如果不能引发观众共情,《碟中谍7:致命清算(上)》这样的好莱坞类型电影也难免呈现式微之势。好的叙事连带情绪价值,才是当前国产类型片爆款“秘方”。

影片《孤注一掷》中境外电信网络诈骗全产业链揭秘性“名场面”不断,成为暑期档票房冠军。影片《涉过愤怒的海》讲述渔夫老金的女儿在日本离奇被害,嫌疑指向女儿的男友,愤怒的父亲踏上寻仇之路。片方特别在海报上打出“建议18岁以下观众谨慎选择观看”,这种主动“分级”的操作拉高了观众的好奇心。影片《热搜》讲述自媒体小编从女生遇害的求助信息中发现线索,探究网络时代霸凌背后的利益链条。这种题材在当前的网络环境下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很容易引发共鸣。

在“两分钟三转”的时代,观众越来越喜欢享受悬疑题材中的“反转之乐”。有网友统计,影片《满江红》设计了12次反转,而影片《瞒天过海》106分钟反转了44次。反转也不能无休无止,过多的反转会破坏剧情连贯性和人物内在统一性。无论原创还是改编,逻辑自洽都是所有影片的基准线。进入社会推理界域,影片《消失的她》中闺蜜自编自导的这出好戏,看似密不透风、天衣无缝,实则存在逻辑漏洞。警察、妻子、律师、杀手全是闺蜜策划扮演的,在当下各种信息都很难被隐藏的网络时代,居然能骗过男主角。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可以因戏剧假定性而暂时对这些事实谬误视而不见,但故事中精心布局杀妻、阴险狡诈的男主角,明明知道妻子死亡的真相,本应该更有防备心,却轻易入局,任人摆布,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好故事的吸引力并不仅仅在于解谜本身,也在于角色在矛盾分裂中,去探寻自我的独特成长路径。如果仅仅追求精心设计的悬念和出乎意料的转折去激发观众好奇心,在人物丰满度、人性善恶的书写上不具有层次和厚度,在主题深入挖掘等方面没有更高要求,那就难免会沦为一出“狗血剧”或“社会案件奇观”。

“剧本杀”:赢取年轻观众的叙事尝试

经过三年疫情的延宕阻隔,电影观众构成和观影习惯偏好显示出加速的迭代过程。据统计,在观众的自然情况分布上,以2023年暑期档影片《孤注一掷》《消失的她》为例,观影用户画像中20岁至24岁年龄组占比最高,与2019年暑期档观众年龄构成中30岁至34岁人群占主力相比,主流观影人群越来越年轻化。

在打磨作品的同时,一些影视机构会考虑选用年轻面孔担纲、台网联播等运作方式争取年轻观众。关于这点,检察题材电视连续剧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参考。电视连续剧《公诉》于2023年5月29日在浙江卫视、北京卫视首播,并在腾讯视频、爱奇艺播出,邀请迪丽热巴担纲女主角安旎就收获一批年轻粉丝:“真的演得很好,相比于以往的演绎,提高了共情能力,作为粉丝很开心。”《人民的名义》邀请陆毅担纲男主角应该也是基于类似原因的考虑。采用当下年轻人熟知的剧本杀式推理模式,在推理过程中加入一些喜剧笑料,将一个悬疑故事变成一个精彩又动人心弦的推理游戏,是近年业界在创作范式方面的探索尝试。影片《满江红》在传统悬疑电影叙事手法的基础上,融入剧本杀式的密闭空间叙事场景,将故事放置在封闭的四方庭院中,庭院内置有无数小房间,每进入一个小房间就如同开启一个新的小副本。这种类似于剧本杀中关卡式的叙事场景设置,使电影叙事具有层层剥茧之感,带领观众一步步了解案件,探寻真相。

互动行为作为剧本杀游戏最突出的特点之一,意义在于消解话语权威,取消核心人物,具有去中心化的作用。但目前一些悬疑类型电影在采用“剧本杀”叙事模式时,仍依赖剧中主要角色完成案情推动,观众参与沉浸感还不够强,未完成剧本杀游戏去中心化的重要任务。剧本杀受众基本上是年轻人,而电影是普适化的文娱方式,实现叙事融合与创新,必须找到剧本杀主题与电影主题从小众到大众的公约数。业界已经认识到,“剧本杀+”模式正成为新的产业经济增长点,还会继续催生像《扬名立万》这样的小成本、高口碑电影。如何吸纳更多的新技术、新艺术形态为己所用,是中国电影在未来发展中应该认真思考和实践的课题。

2024年,你会进几回电影院?

2023年11月13日,中国电影票房重返500亿元高位。这是继2017年中国电影年度票房首次突破500亿元,2018年、2019年中国电影票房连续突破600亿元之后重返票房高位。这个数据不仅意味着后疫情时代观众的回归、创作者的回归,也意味着行业信心的回归。

在高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下,观众有着太多选择,通过电视、电脑或手机等媒介,都可以免费欣赏到电影。一部电影如果在题材、形式、话题等方面无法实现其“影院性”,就无法吸引观众买票走进影院。2023年上映的影片中,只要情节紧凑、内在逻辑没有大的损伤,比如以《孤注一掷》《三大队》为代表的影片,都收获了不错的票房。

影院性在于用精美的画面和动人的故事,提供充足的动力,将观众请到影院观影。其实,能进入院线上映的大部分影片,其主题和题材选择大都是过硬的,但是在具体演绎过程中,有的影片一些细节方面处理不到位,导致观众评价降低,这正是创作涉案题材影视作品必须抓好的基本功。

影片《93国际列车大劫案:莫斯科行动》以20世纪90年代初发生在中俄列车上的大劫案为背景,整个故事十分紧张刺激,但遗憾的是结尾关于火车上劫“犯人”的情节设计显得夸张。影片《三大队》也以悬疑反转为宣传点,但整个故事在一开始就锁定了凶手,悬疑和反转的爽感并不淋漓尽致。影片《最后的真相》中,律师和检察官在证人举证和被告人辩解时不时走动,这样的情景设计并不符合内地庭审实际。这些精彩的电影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

相比同样题材,刻画潦倒律师逆袭守护正义的港片《毒舌律师》,其内容精准度就很高。本是法庭审判长的林凉水离职后成为被告人曾洁儿的律师后,一个失误导致被告人深陷冤案。面对权贵家族,林凉水选择坚守初心,捍卫法律尊严。权贵一方的代理律师发现自己的委托人是陷害女被告人的幕后凶手,当庭拒绝辩护,这个对方“辩友”的助攻,既能让观众感受到正义战胜邪恶的爽,又不乏合理性,收获观众拥趸。

2023年有不少中国电影佳作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吸引观众走进影院一睹为快,然而院线市场复苏并非一蹴而就。历经三年疫情带来的行业寒冬,不可否认,其间有热钱退场,也有观众生疏了进影院观影的习惯。然而,只要好内容在,观众就会在。2023年的院线票房数据表明,只要类型足够丰富、故事足够好、情感足够燃,观众就愿意走进影院,无关年龄。

2024年,影院见!